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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四六)待镜分橘 (第3/19页)
最后到底是说了。 智茜是家中次女,父亲在外不常回家,母亲体弱多病,长姐早嫁,此外再无人管束。她自然就养成一副野蛮顽劣的秉性,今天摔坏这个古董,明天得罪那个客人,惹事总没个消停。后来她老子回家,终于知道她那罄竹难书的恶行,一怒之下就教乳母把她的头发剃了,打包送去苏州的振华女校念书。眼不见为净。如今难得放假回来,才说叁句话,又气得老爷差点中风,依旧是家里的最大祸患,收拾不住,最后只好让新来的姨娘钟盼看管这淘气小孩。 然所谓姨娘是何许人物?插足父母婚姻的第叁者!智茜对这个钟盼素无好感。 后来道听途说,袁世凯“二十一条”时期,钟盼曾在广东组织排日运动,创设基金会扶持国货,而后又追随中山先生参与护法,世人以汉末魏文昭甄后相况。就是“下嫁”军阀,知道她的人也依旧当她是落水的凤凰,礼敬有加。 但是智茜不这样想。 智茜年纪虽小,生长于众声喧哗的民初十年,见证着旧时代家家奉若珍宝的《太上感应篇》变成废纸,知识精英在报纸上笔头论战“科学与人生”“问题与主义”,讲“文学革命”“整理国故”“传统与现代性”,她心里对世事是极有主见的。在教会学校学了外语,读过先代的外交官写泰西风情,外国如何先进,中国又如何落后,也生出匡救时弊的抱负,立志未来要做世界第一的女外交家。 至于“晚节不保”的钟盼,在智茜看来,就好比“临危一死水太冷”然后水灵灵剃头当贰臣的钱谦益,讲再多现实、苦衷与妥协,眼里容不下沙的少女不理解。她只知钟盼嫁给她的父亲是背弃信仰,是表里不一,是当了小叁还想立牌坊。她看不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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